北大清华为何还抢高考状元?

看今年北大清华抢高考状元新闻,有点晕。有时咱乡下人都怀疑北大清华的招生人员是什么素质,懂不懂教育?

2013年中国科普作家协会、北京科学技术普及创作协会主办“金色杯”第一届北京优秀科普作品征文,咱就想讲个故事,普及点教育史,征文还获一等奖。

 鹿王屡遭不幸的秘密

陈旭

这是师范学院教育史的辅导课，这几章讲的是中外教育体制。胡老师走进教室，林晶同学道：“老师，书上这么多内容，能否给我们归纳一下重点？”

胡老师笑道：“同学们，归纳重点就是想让老师透露一些要考试的内容，这样可以少背点，对吗？”

班上的同学都笑了。胡老师接着说：“我们常常以为学历史就是去记去背，其实历史是要去研究的，这样才有用，也才会有趣些。我们不知道未来，所以只能从历史中得到借鉴。我先讲个故事吧。”

一、

传说在辽阔富饶的翰眯尔大地，山清水秀、草原与丛林交混，这里是鹿的王国，但也有虎狼猛兽出没。大翰鹿国已在这片土地上有很多世代，他们祖祖辈辈都成群结队在这肥沃的土地上游荡奔跑、繁衍生息。

大翰111年冬天的一个早晨，天下起鹅毛大雪。雄姿英发的鹿王大冠二世，眺望着这披上银装的大地，感叹江山如此多娇。

大冠二世先天备天赋，后天受栽培，再加上自身勤学苦练，其出色的表现令众鹿羡慕，父王大冠一世和母后更是洋洋得意。青春年华，大冠二世长出硕大花丽而坚硬的鹿角，与其他公鹿绝斗时，没过几招就把他们打得鼻青脸肿，踉跄而逃，他继承王位当之无愧，服众于天下。

大冠二世还决心打破大翰鹿国从未有过的三代擂台霸主的纪录，他要让大冠王朝一直光宗耀祖下去。他坚信最重要的是 “要从娃娃抓起”，所以他对王子们要求特别严格。公主们正在雪地里打雪战玩得兴高采烈，但王子们却不能玩耍，要在隐蔽的空间里蹲马步，练头功，这样才能确保长大与其他公鹿相争时胜券在握。

一缕微风吹过，皇后极度灵敏的耳朵，捕捉到异常的声响。她立刻发出危险信号，鹿群瞬间向安全的方向逃命。一群恶狼袭击它们，在后面紧追不舍。

一阵快速奔跑之后，鹿王大冠二世体力渐弱、后劲不足，他感觉到长有皇冠鹿角的头沉重起来。此时他和年幼的小王子已落在鹿群的后面，眼见狼群已追上来，大冠二世前肢一软，一头栽倒在地，一只狼猛扑上来，咬住他的臀部。与此同时，另一只狼也把小王子扑倒。见此情景，大冠二世大喊道：“小王子快跑！”便奋不顾身使出全身力气撞向那只扑倒小王子的恶狼。狡猾的狼闪开了，大冠二世却一头撞上了石头，正处壮年的大冠二世，再也没有站起来。小王子又跑了几步，最终也没能逃脱，父子几乎同日、同时遭遇不幸。

鹿群被狼追击时，通常是鹿群中的幼老病残容易被追上，鹿王是鹿群中最健壮的雄性，居然会逃脱不掉，有点不可思义、出乎常理。

大翰国举国悲痛之时，“大翰公鹿退化论”又一次在鹿群中成为话题。过去也有过这种言论，但都被严厉反驳，甚至可说是不攻自破。因为大翰国是个讲竞争的王国，大翰王位是个可公平竞争的王位。每年擂台赛，也都有些邻国的高手前来大翰国挑战，但都是以失败告终，灰溜溜地跑回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过去一百多年来大翰鹿国昌盛的根基。

二、

由于翰眯尔土沃地肥，衣食无忧。从前世袭的体制下，使得皇亲贵族腐败堕落，公子哥们好吸毒嫖赌，小姐们自甘沉沦堕落。鹿群体质下降，在弱肉强食的大自然中，王国面临灭族的危险。这时大翰王揭竿起义，推翻了旧王朝。

大翰元年，立即发布新政，为了大翰国的持久兴盛，大翰王提出“强国先强体，强体要强种”的口号，并定立了 “打擂台”选拔王位的规矩，优胜者才能获得交配权。

每年夏季，长成金黄璀璨鹿角的公鹿，就要在擂台赛上用角相互顶撞一争高低，争得头破血流。这虽然有点残酷，但被认为是很公平的竞争，最后是体格健壮的公鹿才能占得上峰。王者归来，倍受雌鹿仰慕，淘汰了老弱病残的公鹿，从而使强壮的基因遗传给后代。不说状元，就是榜眼、探花到访其他鹿王国也都是万鹿注目的帅哥。大翰33年的榜眼，应招邻邦眯王国驸马；大翰44年探花，入选尔国驸马；他们不久都成邻国国王。

由于大翰国雄雌老幼个个身强体壮，奔跑的速度如风驰电闪，丈八的险壑腾空飞过，豺狼虎豹无一能追上，只能望尘莫及。大翰55年后，其他鹿王国也纷纷开始效仿擂台制。

三、

到了大翰66年，大翰国新研究出“九九神功” 秘笈，八十一套路，功强守稳，变幻莫测。神功被列为高度机密，不许外传。配合密集的强化训练，训练有素的公鹿在擂台上只要几招，就可以轻易把对手打得落花流水。

现在鹿王大冠二世遭不幸，那些好不容易才怀上龙种的王妃，顿时六神无主，但鹿群中的绝大多数相信那也许只是意外。悲痛欲绝的大冠皇后更是觉得世间所有的欢愉都离她而去了，为了抚平伤痛，她决心要实现鹿王大冠二世的“三代鹿王”的梦想，把春季后就成年的长子炼就成新国王。

这时有些大臣建言，国不可一日无君，把大王子直接推举为新国王；还有臣子建议提前举办擂台赛，这样范围缩小，大王子就可顺利夺冠继承王位；但这些提议都被皇后婉言谢绝。她要的是真正实力的国王，她勉励大王子化悲痛为力量，在短短几个月里全力冲刺。

大王子咬紧牙关，发奋苦练，头顶出一层老茧不叫苦，提着吊瓶还在蹲马步。功夫不负有心人，夏季到来时，各地精英聚集大翰京城，竞争格外激烈。决赛在大王子与异国挑战者间角逐，大家都为大王子捏一把汗，当大王子最后用九九神功的绝招把对手顶下擂台时，全场欢声雷动，“粉丝”们举出“大冠三世，扬我国威！”的横幅，欢呼声响彻云霄。皇后更是情不自禁地冲上擂台，母子紧紧拥抱，热泪夺眶而出。皇后道：“妈妈真为你骄傲！”，三代状元梦，终于成了现实。

就在大冠三世登基后不久深秋的一个傍晚，夕阳西落，明月东升，悠然的鹿群在河边饮水。突然，不远处一只饥饿的老虎大吼一声，猛扑过来。鹿群逃命途中，又是鹿王被甩在最后。在被老虎切断去路时，鹿王三世强作镇定，与虎对峙，并摆出九九神功的架势。谁知这老虎早听虎妈讲过黔驴之技的故事，一眼就识破这只是黔驴之技修改版，鹿王三世还未折腾完九九神功，就已落入虎口。

祸不单行的噩耗再次让皇后心碎，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在公平竞争中脱颖而出的最优秀雄鹿，反而在遇到强敌时是那么脆弱，练就的一身功夫，对于强敌却只能坐以待毙，逃生的本事都不足。难道优秀反被优秀误？她迫切想要了解真相，揭开其中的秘密。

四、

大冠皇后首先调查“大翰公鹿退化论”的起源，发现并非空穴来风。说大翰公鹿退化了，那邻国的雄鹿怎样？

皇后先拜访邻邦眯国，眯国鹿王说：“我们每年都派有学问的使者观摩贵国的擂台赛，竞争激烈，也很精彩。九九神功在擂台上发挥得淋漓尽致，但我们考虑的是这些技艺只在擂台上有用，在现实中遇到强敌却没什么用处。我们还注意到经过这么多年的筛选、遗传，贵国公鹿的头和角比我们大，这种遗传变异，有利在擂台上顶撞取胜，但头部过重却不利于奔跑。再加上贵国雄鹿自小就花很多时间练习要在几丈见方擂台上拼搏的功夫，失去很多在大自然中奔跑游玩的机会，雄鹿的奔跑体能有所下降，逃命时落在后面，就成了弱肉强食。对付同胞是气概英雄，对付敌人却束手无策，这个选拔机制出问题了。你不去改进，最终会被淘汰。”

王子跑不过公主的现象，过去大冠皇后也觉察到，只是没有注意到其严重性。大冠皇后顿时感到茅塞顿开，她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虽然大翰精英在擂台上无敌鹿天下，但却自绝于真正的天下。”

大冠皇后下决心要废除擂台选拔规矩，但立即遭到举国上下强烈反对声浪，尽管大冠皇后声称她的其他王子不会继承王位也不参加擂台选拔，但还是骂声一片：老祖宗的规矩岂能让一个妇道全盘否定，说废就废。多数鹿民相信：不管怎样，擂台选拔还是最公平有效的法则。

作为贫民，想要出人头地，打擂台是一条能靠勤学苦练有希望实现梦想，改变命运成为贵族的路径，废除擂台赛，他们万万不答应；作为贵族，他们有权有钱，掌握有更多的资源。如京城的大臣子第，能接受九九神功名师的指导，又可直接参加京城的决赛，优势明显，起点就高了一节。

废除擂台选拔，既不讨好贵族，又不顺从民意，大冠皇后只有作罢。虽然大家都赞成要改革，但要怎么改却难有共识。

五、

听说尔国引进大翰国擂台选拔后不久，他们就意识到擂台赛的不足之处，因为就鹿而言，奔跑的速度和耐力是很重要的素质，所以在选拔时增加了奔跑考核指标。大冠皇后觉得这个主意有理，她便又出访尔国考察。尔国鹿王说：“我们增加了奔跑考核，应该有所成效，但这几年让我们头疼的是禁药问题，有一种叫‘飞毛腿’的兴奋草，在考核比赛前服用，成绩就会超常发挥。名利的驱使，走火入魔者不少，禁药屡禁不止，公平就受到严重挑战。”

尔国被禁药所困，眯国的选拔太复杂。大冠皇后先前考察过的眯国是擂台、奔跑、领头鹿群能力、服务鹿群精神、自荐、推荐、评审…七七八八一大串的综合指标评定，这对族群繁杂，鹿数众多的大翰国，运作太困难了。硬指标造假，软指标诚信，目前对大翰国来说，都可能是无解的难题。

改革的路很艰难。大冠皇后感到无能为力，一个寡妇，这岁数实在无力改变这个王国。她不再想让其他王子再卷入擂台赛这种可怕的竞争，她决定带着其他王子、公主远走他国，离开这片带给她富贵，也带给她悲伤的土地。大冠皇后的不辞而别，并没有太受关注，大翰国擂台还是依旧打下去，它们还在苦苦地探索适合其国情的改革路径。

六、

故事讲完了，同学们开始自由讨论。

邵阳同学首先发言：“公鹿在交配季节要互相打斗，胜利者才取得交配权，保证把强壮的基因遗传给后代。这看似很公平的优胜劣汰的竞争，但同时让那些头大冠粗的公鹿占了便宜，而把这种华而不实缺陷当作优良基因遗传下去，结果使雄鹿若干代后会因为头太重而影响奔跑的速度，成了其他肉食动物容易攻击的猎物。我想老师讲的故事就是中国科举所犯的错误。”

罗文说：“老师讲过科举是中国对世界教育的伟大贡献，当中国人开始使用科举制度择优录取选拔人才时，西方人还在世袭体制下，当时的科举制显然是进步的。但当科举变成应试时，就误入歧途了。就象鹿群一样，本该是身强体健的胜出，到后来变成头大角粗的能赢；科举也一样，本该是选拔品学兼优者，最后是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读四书五经上，把读书人的智慧往死背硬记的道上引。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等到洋人用坚船利炮轰开国门时，才知道落后了。”

程丹说：“中国1905年废除科举，引进西方科学到现在也有一百多年了。国家进步了，旧学堂也都变成新学校了，为什么我们依旧存在钱学森先生所说培养不出杰出人才的问题？”

罗文说：“我认为还是我们科举的思维没有改变，听了刚才的故事，我就想起我们高三整整一年没学新内容，只复习做题。就象在练“九九神功”，不知做了多少套的模拟试题。有的老师讲评完模拟试卷还要立即收回，以免外传。这些解题技巧，除了对高考有用，我不知还有什么用处？”

程丹笑道：“这对我们学师范也许还有用，以后用这一套再去忽悠学生。体制不改，象故事中所说，擂台还要打下去。”

罗文说：“我们出不了杰出人才，我怀疑现在我们的教育是把数理化当四书五经念，把学生局限在要考试的知识范围内反复折腾。结果把学生的主意力只引导考试能考到的知识层面，而忽略了考试不好考到的创造力层面，这样就不太可能会培养出什么创新思维。能考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有答案的试题，标准答案都有了，也就不存在创新。”

胡老师说：“你们说的很好，在我们的教育体制下，学生学的知识不比别人少，做的题更比别人多很多，我们不足的是创新。美国心理学家罗伯特•斯滕伯格教授(Robert Sternberg)是研究智力领域的顶级学者，他还担任美国大学理事会‘彩虹计划’负责人，专门研究美国大学入学考试SAT改革措施。他认为具有突出创造力的学生往往不是班级里成绩拔尖的学生，他们可能不会遵照教师的要求来完成作业。他们的答案独辟蹊径，不按常规，他们有时会因此受到斥责或得到低分。好教师都不愿意打击学生的创造力，但很多时候，教师希望学生掌握更多的知识，导致学生的创造性思维受到压制。”

林晶说：“我们以后当老师，如果体制不变，我们是否也要出于“好心”，去扼杀学生创新思维，否则他们怎么考上重点学校？”

最后，胡老师总结道：“考试是选拔人才的重要手段，全世界都在用，但为了达到考试高分而阉割了创造力，对国家的长远利益来说就有些得不偿失。我们今天讨论的是科举的功过及应试教育的问题所在，下次再讨论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