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讲的是法国诗人Arthur Rimbaud，译名各种各样，我姑且叫寒波。

我对诗并不感兴趣，说到底，我们小的时候所受的教育很猥琐，让学生学几首诗但并不教你怎样做诗。你读了别人几首诗自己一首也不会做，这种学业没有什么趣味。

我感兴趣的是人文现象。什么是人文？简单地说就是人和文化。

寒波(Jean Nicolas Arthur Rimbaud，1854 – 1891)出生在法国北部靠近比利时的一个小镇。其父是军人，甚至参加过克里米亚战争。其母是地方的农家，家里应该有一些土地，可以说小富。其父38岁才认识了年轻十几岁的其母，之后结婚几年总共生了五个孩子，两个大儿子，老二是这里说的寒波，其他是三个女孩。父亲大概只有军休才“回家”几天。生了最小一个之后就彻底分手了。

其母据说算是一个刻薄的人，但是研究文学史和历史的专家Gillemin认为她对自己可能要求过高。在这样的家庭，母亲自认是寡妇，孩子自认是孤儿。寒波说他母亲是黑嘴，相当于中国人说的乌鸦嘴吧，试想，你安静地呆在那里，突然有人对你说了几句话让你心一沉感到很不舒服很扫兴，大概这就是寒波的体验。这个时代法国的教育已经很发达。小的时候，哥俩由母亲教了一段时间，然后送到私立小学，又转到公立学校。其母喜欢搬家，不知为什么，有的说法是她跟邻居关系搞不好，有的说她不喜欢穷人邻居。

无论如何，寒波在学校的拉丁语特别好，每年有拉丁语诗作比赛，他总是得奖。后来遇到一个修辞学老师叫做 Izambard欣赏他，借了不少书给他看，其中有些是禁书，有些书比如雨果的悲惨世界，横竖他母亲不欣赏，报告给学校。

他在15岁时就开始写诗，声称17岁，寄给巴黎的帕那苏斯诗社那些人指望发表，无果。未久又写了几首诗，加上别人介绍，寄给诗人Verlaine. Verlaine大为欣赏，邀请他到巴黎来。Verlaine去车站接他，没想到是小孩。错过了。这个脏兮兮的小孩直接到了Verlaine家，应该说是Verlaine妻子的家，富有。但是Verlaine妻子不欣赏寒波。寒波显然不拘小节，被人家赶出，在巴黎就由一个诗人介绍给另一个诗人，让他住一住。

此前寒波也约过一个女孩相会，对方算是资产阶级家庭吧，由保姆陪同来会面。但是，说到底寒波是个野孩子，不会跟女孩说话，让女孩笑话，之后女孩父亲还写了一封信给他的母亲，说寒波如何不得体。

Verlaine和寒波在一起，吃喝抽烟，竟然发展成同性恋关系。Verlaine又酗酒，导致跟妻子关系紧张。最后，Verlaine和寒波跑到伦敦，靠教法语和Verlaine的母亲接济过活。

他们两个之间肯定也有矛盾。Verlaine一人跑到比利时，有些后悔，让寒波也来。Verlaine母亲也在，一天Verlaine酒后在旅馆开了两枪，一枪打中了寒波左手腕。之后寒波想坐火车回家，Verlaine在火车站追他，寒波怕他再开枪，找警察。抓了Verlaine追究起旅馆的事，搜到信件，认为Verlaine不道德。最后尽管寒波不追究，Verlaine还是被判了两年监禁。

寒波写诗写散文，到二十岁就结束了。之后就是流浪和冒险做生意。

我认为，他的天才自我发现太早，以为可以写诗成为名人，加上遇到1870的普法战争，没有继续完成中学学业。

他的冒险经历包括为荷兰当雇佣兵，但是没有干多久，可能挣了一点钱就开小差跑掉了。跑到塞浦路斯，亚丁，埃塞俄比亚那边打工，做生意去了。直到三十七岁，得骨癌，回到马赛，截肢，不久还是死于癌症。他的一个妹妹也是此前腿骨生病死去。

人啊人，雨果的悲惨世界时代，也未必有多少人比寒波悲惨。说到此，想起Verlaine的妻子，因为丈夫离家出走，跑到雨果那里控诉Verlaine和寒波，雨果才第一次听说寒波这个名字。

我听了寒波的几首诗，听起来挺美的，就是说音韵悦耳。后世法国人给他的称号可不少，天才，疯狂，流星，扫帚星，等等。说他是抽象派象征派，其实没有那么玄，只是说他没有按照前人的规矩写诗，但是写得很好，因此当时的人不欣赏，后人欣赏。如同同时代的印象派画家，学院派不欣赏，后世欣赏。试想，古典的拉斐尔美女画作多美，可是哪怕一个真实的美女展现在你眼前，你也不会每一个毛孔每一寸皮肤都看个没完没了，那么印象派的画，相当于你远远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却正是现实中看得最多的景况。

9/19/2023

1872年画作：桌边.  左一Verlaine，左二寒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