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站点

用户名

密码

博客书架

师兄个个都是狼

已有 9836 次阅读  2010-04-15 18:17   标签师兄 
第九章 卖身
    翌日,逍遥宫主回宫,慕亦寒也要下山去做一桩大生意,据说要很久才能回来了。想到又要一个人待在谷里,谭香就撇起了嘴。不过正好可以趁这段时间,去灵犀山庄找那人算账!

    慕亦寒恋恋不舍地盯着谭香看,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落寞地将她拉到一边。

    “香包子,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谭香撇着嘴巴点头:“寒哥哥,你回来才一晚,又要下山。做生意这么有趣吗?你都不陪香儿了。”

    慕亦寒眉目生情,宠溺地捏着谭香滑不溜手的脸蛋:“我不努力赚钱,怎么养活我们家的香包子呢?昨晚我和世伯提起亲事,他没有反对,应该是同意了,只是时间的问题……香儿,我想过了,我们成亲以后,就在这‘忘忧谷’盖一座大一点的房子,你喜欢下山玩,我白天就陪着你下山,晚上回来做饭,我们还要生一个小香包,你说好吗?”

    他眸子里的情感真挚,谭香看得入神,双颊升上一抹可疑的暗红。

    “寒哥哥胡说……都还没成亲呢,哪来的小香包!”谭香垂着脸,不敢抬头看他,粉嘟嘟的小嘴撅着,十分可爱。

    慕亦寒眯起眸子,笑成一弯月牙,伸手将谭香揽入怀中:“好香儿,答应我,在‘忘忧谷’等我。无论生意做得如何,一个月后,我会回来看你,到时候会给香儿带回来最漂亮的嫁衣。等买卖做成了,就是我迎娶你过门的时候。”

    谭香羞涩的低头,他身上清新的青草味道,让她迷醉。

    送别了慕亦寒,谭香独自坐在木屋里,盘算起“复仇计划”。

    她的武功不如他,硬闯山庄是行不通,如果能想法子混进山庄就好了。眼前灵光一现,她忽然想起灵犀山庄常常会收留一些孤女,教她们武艺,让她们在山庄做侍女,就好像那天她闯界时遇到的八个白衣女子。

    起身到内室,取出一只精致的木漆锦盒,嘴角浮起狡黠的笑。

    锦盒内,平躺着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通过药水可以塑造成各种容貌,与皮肤接合处浑然一体,不用担心会被人识破身份而揭下面具,只有用特制的药水浸泡后才能取下。

    谭香将面具掂在手心。这可是二师兄幻狼的身家宝贝,没想到当初从“爹爹”那拐来,如今竟派上了大用场。

    她虽然从来没见过二师兄幻狼,但他“妙手空空”“千面神偷”的美名,她早就如雷贯耳。听说他继承了“爹爹”最得意的轻功,可以踏雪无痕,在水上行走,又将逍遥宫的易容术发扬光大,自创了这种“无痕”的人皮面具。

    对着镜子一阵捣鼓,片刻后,一个面黄肌瘦,眼小鼻小,满脸雀斑的小丫头片子便诞生了。再换上一身粗糙的破旧单衣,恐怕站到“爹爹”面前,他也认不出了。心满意足地踏上下山的路,直向灵犀山庄!

    ***

    每月初五,灵犀山庄都会买进一些婢女。到这天,身世可怜,想要卖身进灵犀山庄的孤女们集中到后山,会有专门的人前来挑选,符合资格的就可以进入山庄。

    谭香混在这些贫苦的女孩当中,心想,这灵犀山庄蹊跷古怪,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怎么有这么多人家心甘情愿卖身进来呢?

    假装漫不经心地问其中一名女子:“好姐姐,你穿得干净整齐,家里应该不错,为什么要卖身呢?”

    那女子听了,眼眶发红,哽咽道:“我家世代经商,家境也算富裕,哪料县衙眼红我家的财富,栽赃嫁祸,抄了我全家。我知道灵犀山庄会教下人武功,我要替爹娘报仇。”

    谭香听了,正想安慰她两句,只听另一个女子开口道:“在山庄里不愁吃,不愁穿,也不怕被人欺负,虽然是为奴,也比整天饿肚子的穷日子要好啊。而且我听说,庄主还是个惊为天人的美男子,只是庄外的人从来没见过,如果能进入山庄……”

    那女子接下来的话,谭香已不想再听下去。惊为天人?歪着脑袋仔细想想,那人的美貌的确当得起这四个字。可一个男子说话如此刻薄,还夺小姑娘的东西,怎么也叫人喜欢不起来!唉,不由叹气,等这些无知又可怜的少女们进了山庄,一定会后悔的。

    又听有人担忧道:“这次居然有这么多人,不知道莫姐姐会不会选中我呢?”

    谭香赶紧凑过去问:“莫姐姐是谁?”

    那女子有些得意地回答:“莫姐姐可是庄主身边的大红人,听说庄主出入都只要她一个人跟着呢。每个月挑进山庄的婢女,也是由莫姐姐来选的。”

    谭香不禁开始遐想:“那她一定很漂亮咯?”

    “那当然,莫姐姐可是个大美人……”

    话还没说完,只见人群中一阵喧闹。在一片衣衫褴褛的穷苦女儿家当中,那一袭盛雪白衣格外出众,如同天际的一朵浮云,淡漠地飘入红尘,却不惹半点尘埃。

    谭香嗤鼻,这灵犀山庄的人都有洁癖吗?从那个怪人开始,到他手下的人,全部都穿着白衣服,多单调无趣!

    待那朵白云飘近,谭香屏住了呼吸,果然是个大美人啊!峨眉杏眼,桃腮粉肌,身姿窈窕,曼妙生情,只可惜--

    谭香连连摇头叹息,正好被那白衣女子看见,便走近了问:“姑娘有什么不满的吗?为何一直在摇头?”

    可惜你长得这么漂亮,却不会笑啊!谭香闷着头,没敢说出口,只小声地回答:“我刚才听姐姐们说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山庄为奴的。我爹娘早死,如果连卖身都不成的话,只能自生自灭了!”说到后来,竟变成了哇哇大哭。反正这面具精巧,不怕哭露馅。

    白衣女子静静地听完,也没在问谭香话,转身面向所有人:“我叫莫伊,是来接大家进山庄的。我知道在这里的都是苦命的人,我也和大家的身世一样。但灵犀山庄规矩严格,一不小心触犯了,就会性命难保,还请大家考虑清楚。”

    莫伊的话说完,姑娘们都面面相觑,她们只道是灵犀山庄里什么都好,却没想过是卖命的差事。有小部分已经开始打退堂鼓,偷偷地往人群外退,莫伊静静地看着,等该走的都走了,才开口道:“想必大家都考虑清楚了,留在这里的都是真的走投无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现在就请大家随我进庄。”

    谭香放眼四望,留下的大约还有二三十人,灵犀山庄不可能一次收留这么多人吧,想必后面还有考验。身边的女孩子们都欣喜异常,加之对山庄的好奇,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一路走到一处峭壁前,光滑的岩壁上飞流直下,水声激越,雨雾迷蒙,这里,明明是条死路呀?

    众女不解,只见莫伊在水边的礁石群中敲敲打打,蓦地,沉郁如山雷的巨响在耳畔响起,那气势磅礴的瀑布竟然生生地从中间割裂,向两翼分开!

    众人惊叹不已,连谭香也有点愕然了。先不说莫伊敲打开关的顺序有章可循,就这人工瀑布的设计,已经是巧夺天工,需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这灵犀山庄到底是做什么的,单靠劫镖维持生计可能吗?

    飞瀑如同帘幕一般拉开,中间赫然是一条甬道,有阶梯连通。谭香跟在众人身后,边走边用心观察,他日若是拿回宝剑,从正面峡谷突围不成,也有条后路。

    甬道尽头豁然开朗,别有洞天。碧草如茵,芳菲遍地,空气中流动着浓厚的馨香,令人心旷神怡。众女大呼奇妙,这一日的见闻,恐怕她们一生都不可能见识到。

    谭香蹙起眉,仔细地嗅着空气中的味道,总觉得这花,香甜得诡异。佯装对这花儿喜爱,蹲下身欲采撷,手还未碰到花茎,就被莫伊的喝止声打断。

    “我不是说过灵犀山庄规矩严格,一不小心就会掉脑袋吗?谁准你碰这花的,你不想留在山庄了吗?”

    她的语气冷酷中带着隐隐的警告,谭香更确定这花不寻常。假装委屈的哭诉:“我不知道……我只是见这花漂亮……莫姐姐,我再也不敢了……呜呜,你不要赶我走……”

    莫伊冷冷瞥了她一眼,收起怒容,站到最前方。有数名侍女端着托盘出来,托盘之上是一只只晶莹的瓷碗。莫伊拿起一只,递到最前面的一个瘦弱女孩手中:“大家一路走来也辛苦了,先喝碗水润润喉,我已经派人去通报庄主各位的到来了。”

    庄主会亲自见他们吗?众女欢欣雀跃,纷纷上前端碗。

    就在这时,莫伊递到女孩手中的碗一滑,摔在了地上--

    瓷片碎裂,透明的液体浸入草皮,瞬间化作青烟,发出滋滋的响声。片刻后,那块草皮上的青草全部焦黑,如同被火烧过一样。

    一声惊呼在人群中炸开,很快所有的人都摔掉了手里的瓷碗,掩面哭泣。她们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她们死?人群乱作一团,质疑声哭闹声此起彼伏。

    在这一片慌乱中,谭香的行为显得卓尔不群。只见她从容地踏过那片焦黑的草皮,站到人群的最前端,在一片惊呼和抽气声中,端起碗来咕噜噜几口喝光。完了还抹抹湿润的下巴,眯着眼笑道:“这水真甜。”

    莫伊注视着她的目光从冷酷变成欣赏,最后竟微微的弯了下唇,接过她手里的空碗,问:“你叫什么名字?”

    谭香乖巧地回答:“我叫香儿。”

    莫伊盯着她看了一会,才道:“以后在庄里要自称奴婢。”

    “奴婢知道了,谢谢莫姐姐提点。”看来她是唯一通过试验的了!

    围观的众女从惊讶到不解,脸上又青又白,不明白谭香喝下剧毒,怎么会一点事都没。

    谭香心里偷笑:这水里的确下了“封喉血”的剧毒,只要沾上一滴就会要人命。但这满庭萦绕不散的香气,正是“封喉血”的解药!如果没有猜错,让莫伊如此紧张的花,就是珍贵的“迷迭香”!(淼胡扯的啦,迷迭香可不能解毒,亲们别当真啊……)

    江湖上人人以为“封喉血”无解,却不知这灵犀山庄里大量种植了解药。如果不是在逍遥宫藏的医书里读到过,她也不敢这么大胆地喝下“封喉血”。

    莫伊朝沮丧不解的众人微微鞠躬,然后道:“劳烦大家走了这么远的路,但我灵犀山庄需要的是胆识过人不惧生死的下人。偏厅里已经备了茶点,用完后会有人引大家下山,各位请便吧。”

    不再理会众人的哀求,领着谭香从一道石雕拱门离开。

    出了庭院,一路穿廊绕柱,曲折迂回,走得谭香脚底都麻了,才停在一座精致典雅的小楼前。

    这阁楼雕栏玉砌,美轮美奂,被花草拱绕,又添风雅。仰头可见牌匾,苍虬有力笔带锋芒的“听雨轩”三字。整座阁楼竖立在水池之中,四檐垂下雨帘,雨珠落入水中,嘀哒脆响,难怪叫“听雨轩”。

    而让谭香惊讶的不是这阁楼的设计,而是环绕在外的树木花草--这些植物天然生长的方位,连贯起来,正是一座“九星阵”!此阵玄妙复杂,比先前见识的“八阵图”机关更多,谭香当年学习阵法时还年幼,许多阵图不能理解,其中就包括这“九星阵”。

    只听莫伊介绍道:“这里是庄主的寝居,庄主喜欢清静,没事不要在附近走动。”

    谭香点头,好奇地问:“莫姐姐,咱们庄主叫什么名字啊?”

    莫伊忽然变脸,剜了她一眼:“不该你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多问。这也是庄里的规矩。”

    谭香吐了吐舌头。果然是怪胎,连名字都不让人知道!

    就在这时,阁楼里传来声音:“莫伊,是你回来了吗?”仿佛玉石蓦扣清音,在阁楼雨声的伴奏中,清透悦耳。

    果然是那人!这声音就算化成灰谭香都记得!糟蹋了这么好听的声音,却只会说些刻薄的话!

    身旁,莫伊立刻恢复神色,恭敬地站直身体,对着空无一人的阁楼大门叩拜:“回庄主,是我。我带了新来的丫鬟,正巧经过听雨轩,打扰庄主休息了。”

    莫伊在他面前,并不会自称奴婢,大概是他的心腹,所以地位不一般吧。

    阁楼里有些许动静,门吱呀一声,光晕里走出来一个人影。

    他穿着件飘逸的月白夹衫,甫一出现,枝梢白鸟便振翅而飞。

    好强烈的存在感!谭香皱眉,这人往身边一站,四周的空气都好像变得稀薄,让人没法忽视他的存在。

    “这个是新来的丫鬟?”那人问莫伊。

    感觉到他锁在自己身上额视线,谭香甚至不敢抬头。她自问易容技术天衣无缝,绝不会露出破绽,但心里还是一阵兵荒马乱。似乎被他多看一会,就会自乱阵脚。

    “我……奴婢香儿,见过庄主。”刻意变调的嗓音说道。就算是声音,他也绝不可能找出一点相似的痕迹。

    “抬起头来。”一抬手,将她鬓发上的飞絮掸去,动作显得亲昵而随意。

    谭香被他这一举动吓得不轻,哆嗦着退了两步。又觉得自己没出息,逍遥宫的人是这么两句话就害怕的吗?索性昂起脖子,直直地瞪回去。

    白衣男子本来只是好奇她为何从一开始就垂着头,如今她忽然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圆了看他,竟像头备战的小兽,随时会扑上来咬一口的样子。

    “收起你的尖牙利爪,我对你没兴趣。”没来由的,他就冒出这句忠告。说完,连自己都觉得好笑。

    莫伊也睁大了眼睛看他。一向冷漠寡言的庄主怎么会和一个没见过面的丫头说这些。说起来,这丫头也确实特别,当她看着她喝下一整碗的“封喉血”时,不能说不震撼。

    谭香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又低下头。果然本性难移,这人对谁说话,都是这么刻薄!

    这时,阁楼里又跑出一个绿裳少女,人未到声音先飘来:“庄主你怎么出来了?绿儿刚端了茶进去,就找不到您的人了。”待看到男子身前的莫伊和谭香之后,热络地跑到莫伊身边,抱着她的胳膊说:“原来是莫姐姐来了。这位是……”

    谭香舒口气,终于有个活泼会笑的了。不然她要以为这整个灵犀山庄的人都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正要再次自报家门,头顶上,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是我的贴身丫鬟。”

    一石激起千层浪!莫伊、绿儿、谭香面面相觑,同声叫道:“庄主--”

    “庄主,她是今天才新来的,很多规矩都不懂,只怕服侍不好庄主,还会惹恼您。”莫伊一脸担忧。

    “庄主,您的贴身丫鬟不是绿儿么?绿儿是不是做错什么,惹您不高兴了?”绿儿委屈地皱起眉。

    “庄主,奴婢刚来,还有很多东西要和姐姐们学习,做贴身丫鬟实在不妥……”谁要和这个怪胎天天“贴”在一起!

    男子不予理会,径自挑起她的下巴,修长的手指在她“暗黄”的皮肤上摩挲,那样子充满了挑逗:

    “我看上她了,要她做我的贴身丫鬟。”
第十章 心魔
男子不予理会,径自挑起她的下巴,修长的手指在她“暗黄”的皮肤上摩挲,那样子充满了挑逗:

    “我看上她了,要她做我的贴身丫鬟。”

    谭香愣住,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半晌,猛地跳开半尺,呸!呸!呸!被怪胎摸过会传染的!他发什么神经,看上这么个面黄肌瘦发育不良的小丫头片子?还是怪胎连喜好都是与众不同的?(发育不良是事实,与易容无关)

    “绿儿,从明天开始,你到账房去帮莫伊。你的活,由她来顶替。”男子无视谭香的反抗,将她拎在手里,活像是张牙舞爪的小野猫。

    “庄主……”绿儿还想说些什么,但他已回头往阁楼走去。

    莫伊的话一向不多,对庄主更是惟命是从,今日也破天荒的提出异议,可见庄主这个决定有多荒谬!而且她们家的庄主是那种会对女子上心的人么?她服侍了他这么久,都没见他正眼瞧过自己,今天居然说看上了一个新来的丫头!

    绿儿怎么也想不通,拖着莫伊边走边摇头,还不停地往自己身上掐,想确定是不是在做梦。

    “听雨轩”里,谭香不情不愿地跟着男子走进书房。一进门,眼尖的她就看到了挂在墙上的“画影”,那是她的宝剑!居然被他挂在书房!

    白衣男子发现她的异常,眸子里有流光跳动:“怎么,你认识这把剑?”

    谭香赶忙掩饰眼中的激动:“奴婢从小就听人说,江湖上的大英雄剑术都十分厉害,因而向往不已。奴婢这可是头一回见到真正的宝剑呵……”

    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扑闪扑闪,满脸憧憬地盯着“画影”瞧。

    男子微微勾唇,眸子里闪过一丝阴翳:“我庄里的下人都要学武功的。你既然喜欢学剑,改日我亲自教你。”

    谭香的眼角抽了抽,谁要跟他学武功啊!脸上却扯出谄媚的笑:“真的吗,庄主?您要亲自教奴婢武功哦?”

    他点头,步态优雅,闲庭散步般走到书桌前,执起案头的狼毫,一笔一笔地添色。笔头还是湿润的,看来她没来之前,他就在书房里作这幅画。

    谭香静静地站在一边,拿眼角瞥他画上的内容。那是一株桃树,粉色树冠如云,树下落英缤纷,很是漂亮。她想起“忘忧谷”的桃花,只有那儿的桃花才能开得这样美。

    他画了一会,抬起眼皮看谭香:“你说你叫什么?”

    “回庄主,奴婢叫香儿。”

    “不是,我问你姓什么。”

    做丫鬟的不是只要一个小名就够了吗?谭香转了转眼珠子,老实回答:“奴婢姓谭,叫谭香。”

    “谭香……”他重复,继续俯下脊背作画,“很风雅的名字,你爹娘有教你读书认字吧。”

    “奴婢认识几个字,没看过多少书。”

    “那你看得懂我画的什么吗?”他放下笔,手指敲了敲砚台的边缘,“去帮我研墨。”

    谭香乖巧地站到他身边,拿起砚石细细地磨起来,一边盯着宣纸上看。桃花树下,又勾勒出几笔人物的轮廓,隐约是个美人。

    “好漂亮的人儿。”恭维的话脱口而出。

    男子扬起下巴,微微冷哂:“你觉得她好看?……一个没长大的女娃儿而已。”

    既然不喜欢,干嘛还要画人家。谭香努努嘴,没说出口。再仔细看,不由瞪大了眼睛。纷纷扬扬的桃花飞絮之中,美人婷婷而立……是她?

    当然不是她现在面黄肌瘦的样子,看那眉眼和衣饰,都与几日前她上山庄来讨镖车时极为相像。

    他提笔,为笔尖蘸满朱砂色,开始描绘女子的粉衣绛唇。谭香歪着脑袋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为她画像呢。看不出这人的丹青功夫倒是不错。

    许久,他终于换支笔,蘸饱墨,一字一字告诉谭香:“本庄主,叫飒,痕。”笔落,提下龙飞凤舞的落款。

    谭香盯着那还溢着墨香的名字问:“莫姐姐不是说,庄主的名字是奴婢们不该知道的?多问会杀头的。”

    他站起身,俯视她:“你是我的贴身丫鬟,也就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你可以知道我的名字。”

    谭香连连点头。心里念叨:等你被最亲近的人画上几只大乌龟,就知道让我谭香做丫鬟的代价了!

    飒痕提起宣纸,等上面的颜色都干了,丢到谭香面上:“这个送你了。”

    “这个……真的可以给我吗?谢谢庄主,谢谢庄主!”谭香抱着图画如同珍宝,捏起假笑,连声道谢。心里却一个劲地咒骂:一副破画,还拿来到处施舍,谁稀罕!

    飒痕伸了个懒腰,靠向床榻,似乎打算睡一会。转过屏风时,他才想起交待:“你的房间就在这‘听雨轩’旁,没事不要乱走,这里的路很邪门,你会找不着方向的。”

    谭香装作紧张的样子:“那奴婢要是迷路了怎么办?奴婢倒是无所谓,只怕没人给庄主研磨了。”

    “小丫头嘴尖的很。”他停了脚步,忽然冷笑,“在我面前,少说违心话。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看得出。”

    谭香肩膀一凛,温顺地低头:“奴婢谨记庄主的教诲,庄主要休息,奴婢先退下了。”

    恭敬地退出书房,谭香才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枉你自负聪明,以为能看穿一切,还不是没看出我的伪装?小手得意地抚了抚脸上的面具,完美无瑕,这次他飒痕是栽定了!

    出了“听雨轩”,横在面前的就是那神乎其神的“九曲分岭阵”。

    如果她不能得到这阵图的破解之法,以后在山庄的日子不是都要被困在这“听雨轩”中?那她还哪来的自由去查找镖车的下落呢?思及此,不得不兵行险招。

    谭香踏上一条被低矮灌木簇拥的小径,按五行方位,这里应该是阵门的入口。

    乾南,坤北,离东,坎西,兑东南,震东北,巽西南,艮西北。谭香默念口诀,脚下谨慎,一步都不敢走错。可惜她只懂八卦方位,始终不解这“九曲”中最后的一个方位是什么。

    转眼已走到阵图中心,高大的阔叶树木遮住了视线,道路在前方分成了两个支岔--哪边才是生门?

    额上渗出涔涔冷汗,谭香捏紧了手心。她看不出其中的诀窍,再耗在这里也没有退路,只能赌一睹了!

    咬咬牙,抬起一只脚,缓缓落下--

    鞋底刚接触到石子路面的青苔,四周的景物忽然模糊,好像隔了层雾再也看不清楚。身边的花草树木像长了腿,飞快地旋转移动着方位。

    谭香大吃一惊,她知道有一种阵法极为诡异,会让困在阵里的人产生幻觉,被心魔蚕食,活活折磨致死!

    她闭紧眼睛,不去看周围变化的事物。脑袋里,却始终有个模糊的声音在呼唤她--

    “香儿……”

    “香儿……”

    ……

    一声声,凄厉悲惨,像是地底生出的冤魂,萦绕不散。

    她咬紧嘴唇,努力告诫自己,那只是幻觉,不要听,不要去听!可那声音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是爹爹!

    黑暗之中,染血的男子现出了身形,正是她的亲生父亲谭弈天啊!

    “香儿……过来爹爹这里……”男子缓缓向她伸出手,张开了怀抱。

    “爹爹--”

    谭香再也控制不住,一头扎进那日思夜想的怀抱中。没有那遥远又熟悉的味道,窜入鼻腔的,是满满的血腥味!

    她抬起头,惊恐地发现爹爹浑身都是血,他眯着的慈爱眼睛,弯起的嘴角,都在往外渗血!忽然,“咯吱吱”的怪响,爹爹的头颅居然和脖子分开了!

    “爹爹!爹爹!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谭香惊恐地退出来,茫然地望着头和身体分离的爹爹。

    “香儿,你是在叫我吗?”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谭香回头,那人缓缓摘下面具,是“爹爹”--逍遥宫主!

    “爹爹……”谭香不由自主地对他叫道。

    忽然,身前悬在半空的爹爹的头颅又说话了:“香儿,他是谁?你怎么会叫他爹爹?”

    “我……我……”谭香涅懦着,说不出话来。

    那头颅虚浮地悬在半空,还在滴血,声音却冷到骨髓里:“香儿,我死得好惨,尸首分离!你不思为父报仇,反而认贼作父!我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爹爹,你说什么……怎么会,怎么会?”谭香觉得脑袋像要炸开一眼,一会看看前面的爹爹,一会又转头看向拿着面具的“爹爹”。

    是谁杀了谁?她又该为谁报仇?

    不要!她不要杀人!

    可是爹爹真的死得好惨……他在流血,他死不瞑目……

    师傅,是你杀了爹爹吗?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杀了他,为我报仇!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魔魅的声音还在逼迫着她。谭香几欲发狂--

    “杀--杀--杀--”她失控地嘶吼道,忽然颈后一阵酸麻,她猛地抖动脑袋,睁开了眼睛。

    一双冷冽深邃的眸子正盯着她,是飒痕!

    她瞬间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挤在他的怀抱中,双手还死死地拽着他的肩膀!

    谭香立刻退开几步,低着头道:“奴婢方才不知为何发了噩梦,冒犯了庄主,请庄主恕罪。”

    飒痕挑着眉俯视她,眼中有碎冰流动:“你要杀谁?”

    谭香一惊,咬住下唇,才发现刚才在幻觉中挣扎时不小心咬破了嘴唇。定了定神道:“奴婢被梦魇所缠,并不知口中胡言乱语了什么。”

    “梦由心生。”他忽然说,目光深湛而微凉,“你心里有解不开的结,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谭香心里一怔,鼻翼微微抽。动,不再说话。背后的衣料早已被冷汗湿透。

    飒痕又看了她几眼,眉间好像逐渐透亮,淡淡地说:“这里栽种的花草实际上是一个阵法,你不懂不要乱闯。刚才若不是我及时发现,你已经没了性命。没事了就跟我回去吧。”

    “谢庄主救命之恩。”这话是出于肺腑。刚才如果不是飒痕救她,恐怕她真的要被梦魇所缠,永远醒不来了。只是,他的神情古怪,是看出什么了吗?难道她在梦中说漏嘴了什么?

    谭香跟在飒痕身后,忐忑不安地望着他的后背。身前的他就像后脑勺也长了眼睛,忽然开口:“你不知道姑娘家这样盯着男子看很没羞?”

    谭香心虚地垂下头,眼神不敢再乱飘,却用心地记下了这出阵的方法。
第十一章 来客
 做飒痕的贴身丫鬟还是有好处,可以紧挨着听雨轩有一间自己的小屋子,方便他随叫随到。虽然没有飒痕的房间典雅气派,但也干净舒适,摆设也比“忘忧谷”的小木屋要多。

    谭香出了一身汗,回到屋子就钻进浴桶,舒舒服服泡个澡。热气袅娜升起,烘得她胜雪肌肤泛着粉色的光泽,她舒服地吸了口气,仰着脖子靠在浴桶边缘阖眼假寐。

    “丫头,明天早点起来,我教你练剑。”

    突然而至的声音令谭香有点茫然。讨厌一个人能到出现幻听的地步么?

    “啊……”背后的声音了下,紧接着是门板被戴上的声音。

    谭香这才有些清醒,抖动了下脑袋上的水珠,缓缓回头,房间的门虚掩着,透过那一道细细的门缝,隐约能看到一个男子的白衣背影。哄--

    一股热气直窜上脑门!

    “啊--啊--啊--”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连天际的星子仿佛都颤动了两下。

    “鬼叫什么。”飒痕不满地用手指塞住了耳朵。

    噗,谭香整个人又沉进了水中:“你……你别回头……呜呜……我都被你看光了,还怎么嫁人啊……”

    那人挑眉,冷笑:“你还打算嫁人?”

    谭香闷在浴桶里,扁着嘴巴:“当然了……奴婢和寒哥哥约好的……呜呜……要是寒哥哥知道了,不要我了怎么办……”

    “你不是孤儿么?你那个……寒哥哥,是什么人?”他质疑之时,眸子自然地转过来,只一瞬,又立刻别过脸去。

    “寒哥哥跟奴婢一样是孤儿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他说好会娶我的……呜呜……”谭香越哭越凶,说得好像真的一样。

    “那你别想了。”飒痕鼓着腮帮打呵欠,漫不经心道,“进了灵犀山庄,就一辈子是山庄的人,除非死,否则你别想出庄了。”

    “呜呜……奴婢不想孤独终老……奴婢想嫁人……”谭香继续抽抽噎噎,死缠到底。

    飒痕似被她扰得不耐烦了:“要嫁就嫁进山庄来吧。”

    谭香果然止了哭,怔怔地看他。这庄里清一色的女人,她嫁给谁啊?男人,倒是有一个,就在眼前……嫁他?不可能!

    浴桶里的水已经开始凉了,谭香也觉得演下去没意思,裹裹肩道:“庄主,奴婢要穿衣了,请您回避吧。”

    “嗯,我不过是来告诉你,明早要练剑,早点起来。”说完,僵硬地转身,为她栓紧了门锁。

    谭香瘫软在浴桶中,喘着大气。还好她谨慎,洗澡时也带着面具,不然真要露馅了!

    *

    清晨,凉薄的雾气氤氲着楼台,花树上缀着晶莹露水,散发沁人芬芳。谭香一大早就被叫醒,揪到这院子里看飒痕舞剑。

    他使的是“画影”,耍了一套纷繁复杂的剑法。剑舞如游龙,人飘似惊鸿。剑光闪耀乱走,人如飞魂幻影无处不在,剑气卷起,如狂风横扫,烟起尘扬,叶落花摇。收剑时,剑锋直指角落一块巨石,只听轰然巨响,石身崩裂,碎石飞扬。

    他一袭白衣飘扬,缓缓走到谭香面前:“你,试试。”他衣褶上沾了露珠,衣袖里都是,也不掸去。

    这剑法精妙复杂,谭香暗自佩服,但此刻她是个小丫鬟,怎能领悟如此精妙的剑法?

    苦着脸摆手:“奴婢看得眼都花了,哪里记得清招式?”

    “不试怎么知道?慢慢来,总能学会的。”他递给她一把竹剑,自己手里却攥着“画影”。

    谭香恨得牙痒痒,明明是她的宝剑,却只能看不能摸。心生一计,天真无邪地问道:“庄主最后那一招好厉害,连石头都劈开了。可庄主拿的是宝剑,奴婢用竹剑怎么可能劈得开呢?”

    飒痕面无表情,走到她面前,拿起竹剑:“剑在心中。只要你心中的意念够强,杀气亦可致人于死地。”

    他说完,挑起竹剑,只对着那碎石一指,也没见剑锋刺出,但就是平地起了一阵狂风,那本就碎成好几块的石头居然剧烈地抖动起来,蓦地,化成了粉末!

    好厉害的内功!谭香固然知道他所谓的杀气,其实是将内力汇集到剑尖,发出无形的剑气,可是能做到这个程度的,实在少之又少。他虽然是在教一个完全不懂剑术的门外汉,可谭香自己仍然觉得受益匪浅。

    谭香接过竹剑,笨拙地学着飒痕的样子,对着另一块稍小的石头指了指。石头纹丝不动,四周静得连丝风也没有。谭香撇撇嘴巴,又连试了几次,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遂哭丧着脸:“庄主,怎么这剑一到奴婢手上,就没‘杀气’了呢?”

    飒痕冰冷的眸子里带了一丝笑意,端详她一会,淡淡地开口:“你可以多练几次,集中精神,就会达到想要的效果了。”

    谭香小声埋怨:还不是不舍得教她内功心法?

    正想着,院子里有人说话,莫伊远远地站着,看向这边。白衣胜雪,不卑不亢。

    “庄主,贵客到了。”

    飒痕的脸色明显僵了一下,收好画影,对谭香交待道:“你自己先练着,我出去见个客人。”说完,走到莫伊身边,一并离开。

    谭香耸耸肩,抓着竹剑,目送两人,待他们的背影完全看不见了,忽然旋转剑柄,剑锋突地挺出,一道劲风强势袭出,那块方才被谭香点了半天也没动静的石头,瞬间向四面炸裂开来。

    “剑在心中……呵呵……”谭香收起剑,喃喃自语着笑起来。

    又耍弄了一会,背上已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正是春末夏初的季节,早晨也有些热了,谭香抹着汗,往院子外走。

    远远的,好像看到莫伊守在一间厅堂外。飒痕说去会客,这会应该就在里面吧。

    厅堂的门大开着,里面只有两个人挨着八仙桌而坐。其中一个是飒痕,而另一个……

    谭香使劲抹了抹眼睛,瞪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那森冷的面具……是“爹爹”?……
第十二章 发现
 厅堂的门大开着,里面只有两个人挨着八仙桌而坐。其中一个是飒痕,而另一个……

    谭香使劲抹了抹眼睛,瞪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那熟悉的面具……是“爹爹”?

    青衫依旧,风流儒雅,只是那青面獠牙的面具增添几分诡异。爹爹怎会到灵犀山庄来呢?莫非她的小把戏被爹爹发现了?不可能啊,她一直等到爹爹走了好一会儿才易容下山的,怎么会露馅呢?

    谭香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靠近了一些,想要确定那人到底是不是爹爹。

    背后,一阵寒气忽然袭来,谭香敏锐地回头,藏在袖中的桃花镖就要脱手而出,却在一瞬间生生地刹住了--

    “莫姐姐?”谭香绽放纯真无知的笑容,而后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指着莫伊此刻正架在她脖子上的冰冷寒光,“莫姐姐,我怕……能先收起来么?”

    莫伊蒙了霜的脸孔俯视着她,半晌,才缓缓收回剑锋。

    “庄主会见的是重要客人,没事别来打扰。”

    “是,是。奴婢这就走。”

    谭香正想溜走,忽然厅堂里起了一道不高不低却明亮正好可让她二人听到的声音:“是谁在外面?”

    谭香倒吸口冷气,小心地瞥向厅堂门里。飒痕已经起身,往这边走来,在他身后,爹爹戴着面具的脸也正朝这边转过来。

    赶紧把头埋得更低,可不能让爹爹看出来!虽然她现在易了容,但爹爹的直觉敏锐过人,难保不被拆穿。

    飒痕率先走出,看清是谭香后,皱着眉问:“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叫你练剑吗?”

    谭香可怜兮兮地低下头:“是,是。奴婢听说庄主会客,怕庄主缺人伺候,所以过来看看有什么要做的。”

    “哦?”飒痕深邃如潭水的眸子转动着,说出一句让谭香几乎要咬断舌头的话来。

    “我这里正好缺个端茶倒水的丫头,就由你来吧。”

    “啊……?”谭香抬起僵硬的脖子,讷讷地看不懂飒痕的意思。他和客人应该有重要的事在谈吧,不然不会支开所有下人,怎么这么容易就让她待在旁边?

    虽然她很好奇是什么事,不过好奇心害死猫,她可不想一下被爹爹揪出来,当场出丑!

    赶忙摆着手拒绝:“奴婢……奴婢突然领悟了庄主刚才教的一招,现在要赶紧去练练。庄主您找其他丫鬟倒茶吧……”

    说完,不等飒痕同意,就灰溜溜地跑开了。

    身后,飒痕意味深长地凝眸,半晌才重回厅堂内。

    转身之际,对莫伊吩咐:“做得好。提起十二分精神,继续守着。”

    莫伊低头,默默领命,继续看守在门外。

    谭香一连跑开十几丈远,才停下来微微喘息。飒痕明明没有表情,可她就觉得他的眼里有狐狸般狡猾的眼神,不知在算计什么。

    小心肝还在噗噗地跳,这次她不敢凑近了偷看,只能远远地伏在一座墙头上监视着那座厅堂。这里没什么人经过,就算有人,也不会下意识地抬头去看。

    小心地隐藏好自己的气息,谭香就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里看。不知过了多久,谭香觉得脖子都酸了,就差没打呵欠了,那道大门处,才一前一后走出两道颀长的人影。

    走在最先的,居然是爹爹!这里是灵犀山庄,主客之别,理应飒痕居前,更何况那么一个骄傲自负的人,怎么会甘心屈居人后。

    可事实就是,爹爹步态优雅的走在最前,飒痕恭敬严谨地走在其后,最后面,是莫伊垂首跟着。

    恭敬……?谭香疑惑她怎么会这样想?这个男人何曾对人恭敬过?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说话尖酸又刻薄!她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就像当初看到寒哥哥对爹爹的样子,她竟然觉得飒痕是怕爹爹的,所以才会毕恭毕敬,谦卑谨慎。

    约莫猜出他们行走的方向,谭香朝着与他们同一方向,在屋顶上飞檐走壁,远远地跟着。直到三人转进一座人工莲花池。

    飒痕不知低头跟莫伊吩咐了什么,只见莫伊迅速离开。然后他和爹爹走上悬于池塘上方的观景台,那里有供休憩歇息的石桌石凳。

    飒痕上前,扶着圆形石桌的边缘,那石桌竟然能够旋动!在左右旋转了几次之后,轰隆隆的沉闷响声中,观景台中空一块十米见方的区域。

    谭香猜那应该是地下隧道的入口,只是入口黑暗,她离得太远看不清。飒痕做了个“请”的手势,爹爹当先迈入,紧接着飒痕也下去,待两人的身影都没入隧道,那观景台又发出轰响,方才移动的石桌石凳竟然又缓缓移回原位,挡在了入口上方。

    这真是太奇妙了。谭香从暗处跳出,走到那石桌旁,仔细查看,地面是整块的石料砌成,连一丝拼接的纹缝也没有,若非亲眼所见,旁人很难相信这里居然有一道暗门。她用脚底轻踏,各处的声音皆相同,没有中空的差别,猜想这暗门一定厚达数尺,就算是武功高强之人想强行以内力震碎突破,也是不可能。而一般人更不会想到在这荷叶田田青照水下,还别有洞天,将秘密藏于水下,果然是好办法!

    脑中灵光一现,那陆华被劫走的镖,会不会也藏在这里呢?这里如此隐秘,肯定藏了不少好东西吧!心中大喜,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线索。

    不过她要单独取走锦盒,必须要突破暗门的机关。谭香撑着下巴,围绕这石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也没看出蹊跷。试着出手去转它,却发现它有如与地面连成一体,根本转不动。她暗使内力,石桌依然不动分毫,又不敢使出全力,生怕震飞了石桌,惊动隧道中的人。

    收回手,谭香眉心敛起,咬着嘴唇,究竟机关设在何处呢?

    谭香正在沉思,冷不防背后冒出一道声音。

    “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谭香惊得跳起来了,所谓做贼心虚,她此刻就是这样。转过身去,却是莫伊。这才吁着气,抚平几乎要蹦出来的心跳。

    莫伊冷眼看她:“怎么,我很可怕么?看你都冒冷汗了。”

    谭香僵硬地抹了抹额上的汗,扯出一抹牵强的笑:“莫姐姐……是你啊……你怎么每次都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人背后,这不把我吓着了……我哪有冒冷汗,天气热,我走累了在这荷塘上坐着吹吹风……呵呵,呵呵……”

    谭香自己都觉得笑得很假,但还是要强装镇定地坐下来。屁股一沾到冰凉的石凳,谭香全身一怔,眼前骤然亮了起来--……
第十三章 醉酒
谭香自己都觉得笑得很假,但还是要强装镇定地坐下来。屁股一沾到冰凉的石凳,谭香全身一怔,眼前骤然亮了起来--

    她怎么忘记了“连环机关”的存在!

    连环机关是由几个机关组合起来通过连锁反应来启动的机关设计,一个连环机关整体只允许外来动力改变一次,只要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错,机关会自动改变组成顺序。因而要破连环机关,必须一击即中一气呵成。

    先前她的注意力都被石桌吸引,竟然忘了周围既然设计了这些石凳,自然也是有作用的。心里发现了这点,顿时欣喜异常,对莫伊的盘问也没这么怕了。

    “你在笑什么?什么事这么值得高兴?”莫伊清冷的眸子里寒芒锐利,像要将她穿透。

    谭香猛地站起来:“没……没有,我休息好了,这就回‘听雨轩’干活。”可不能让她看出了自己的盘算。不知为何,直觉告诉她,莫伊并不是很喜欢她,甚至常常暗中注意她,自己可得万分小心,可不能让她抓到破绽。

    莫伊脸色越发冰冷,盯着她的眼神透着警告的意味:“我不管你进山庄有什么企图,但是你不要妄想打庄主的主意,免得自讨苦吃。你现在是庄主的贴身丫鬟,就该清楚自己的身份,做好自己的本分。”她不明白庄主为何留一个来历不清不楚的人在身边,这些天明里暗里的观察试探,她几乎可以确定谭香山庄一定是别有所图。但愿一切都是她的多虑,她宁愿谭香只是个普通的孤苦丫头,至少灵犀山庄的平静不会被打破。

    谭香的肩膀凛了凛,没想到莫伊会这么直接地向她挑明。她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但却很快被单纯和无知掩盖:“莫姐姐你说什么,香儿听不懂……可是……莫姐姐你是不是喜欢上咱们家庄主了……我觉得你好像特别在乎他的事……”

    谭香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几乎听不清,却多了分神秘暧昧的意味。狡黠的眼神偷偷瞄过莫伊的脸色,果然她冰封的脸上也起了一丝浮躁和难堪。

    “胡说什么?当心撕了你的嘴!”一向冷静的莫伊难得这样口不择言。

    “我错了……不该看到莫姐姐关心庄主就胡乱猜测……莫姐姐饶命……”谭香假装只是一时口快乱嚼舌根,看到莫伊的紧张神色松懈之后,眼里又闪过一丝得逞的窃笑,随后天真地问,“莫姐姐,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啊?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如果有的话,莫姐姐你一定要告诉我啊!”

    莫伊楞了楞,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她做错了什么呢?似乎就是经常乱跑,撞到不该去的地方。其实作为一个丫鬟,她服侍庄主很周到,对她也够尊敬听话,可是自己就是没法喜欢这个丫头。时常觉得她的举止可疑,看到她那样单纯的笑,心里就觉得不舒服。真的是自己的偏见吗?只因为她到来的第一天就引起了庄主的注意?

    莫伊轻蹙眉,攥紧了拳头。自己何时变成这样丑恶的妒妇?只因为谭香待在庄主身边,自己就容不下她?不行!她不能变成这样丑陋的人!庄主是神,而她是人,能在庄主身边侍奉已经是她的福分。仅仅滋生的这么一点自私的想法,都会让她觉得自己的肮脏会污染了庄主,不配待在庄主身边!

    思及此,莫伊对谭香的态度也软了下来:“没事了,是我语气太重。以后说话要谨慎,免得给自己惹来麻烦。你去忙吧。”

    谭香连连点头告辞,转身背对莫伊时,唇角的弧度加深,颊上浮起一对深深的酒窝,显得灵动又狡猾。

    冷静淡定如莫伊,也有致命的弱点。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了莫伊这关,看来密道中的宝物,她是势在必得了!

    回到听雨轩,打扫了一会书房,仍不见飒痕回来。索性趴在书桌上眯着眼打瞌睡,不知他和爹爹在密道里做什么这么久。

    这灵犀山庄和逍遥宫到底有什么关系呢?之前竹林里化尸水的痕迹,初入山庄时发现的迷迭香,以及听雨轩外的九曲分岭阵,这些都是逍遥宫不外传的秘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谭香抬起头,盯着书房墙壁上悬挂的画影。这把剑,也是密藏在逍遥宫几十年的宝剑,飒痕又怎么会知道呢?难道他也是逍遥宫的人?

    可是逍遥宫的人怎么会在外面另起门户,这不是背叛师门么?谭香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得出结论:他一定是和自己一样,虽然是逍遥宫的人,但是却被安置在了外面!

    这么想,竟然不怎么讨厌飒痕了,还产生一种惺惺相惜。好歹也是同门,他劫走陆华的镖也许也是逼不得已,就放他一马,只取回锦盒和画影,就不在他脸上画乌龟了吧。

    谭香很满意自己的大人大量,又弯着眼稍欣赏了一会自己的画影。剑长三尺,以玄铁铸成,剑身明亮如镜,近看可反射出人影。薄而柔韧,剑尖触硬物可弯曲,剑锋削铁如泥,曾有山寨头头想用重达千斤的巨斧劈断宝剑,却被画影生生从中间斩成两截,落在地上的两截板斧将地面都砸出了坑洼,画影剑锋却连一个缺口都没。

    正美滋滋地想着,书房外忽然有了动静。飒痕终于回来了。

    谭香赶忙从书桌上下来,恭敬地迎出去。刚一到门口,一股酒气铺面袭来,呛得谭香皱起了鼻子。

    “庄主……”话没说完,一具沉甸甸的身体整个靠在了她肩上。

    谭香艰难地侧了侧身,扶住飒痕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白玉般通透干净的皮肤上现出了酒醉的红晕,魅惑的眸子熏然地眯着,鼻息沉重,高大修长的身体整个倚靠着谭香的支撑。

    月光牵萦,他素白的衣裳散发着薄光,衣褶在风中飘起,不仅没有狼狈的醉态,反而缥缈绝俗,影影绰绰间罩上仙家的超然。仙人与魔鬼也是一线之隔,只在他敛去眸里的冰冷和深邃之后。

    谭香看得出神,飒痕整个人又压了上来,这次脑袋搭在她肩后,整个人从身前牢牢抱住了她。温热湿润的气息喷在她的颈子里,让她觉得脸颊发热。

    “庄主……你醒醒……”推他几下,却推不动,不由地抱怨,“怎么喝得这样多……”

    拖着他庞大的身躯,一步步向书桌移去。心想他不是和爹爹去了密道,怎么又会跑去喝酒。他平日里冷静得过分,看起来是懂得节制的人,怎会喝得路都走不了?

    心里疑惑,但是现在问他也没用。看他薄唇微抿,时不时从喉结中挤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大概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将他靠在书桌后的太师椅上,他却撑开手臂挣扎了一下,然后又无力地向前摔去,趴倒在桌案上。

    谭香忍住笑,摇了摇头。看惯了他平常冷酷自负的样子,现在偶尔耍耍性子,倒挺可爱。

    眼前忽然一亮!白天她刚发现了莲花池的秘密,现在飒痕又醉得不省人事,不正是她夜探密道的大好机会?

    又回头看了飒痕一眼,他眸子紧闭,呼吸已经均匀,看来已经熟睡,他这样安静没有警觉的时候可不多。机不可失,谭香打定主意,就往书房外走。

    蓦地,手腕上一热,一只滚烫的大手从背后抓住了她,沉重而热切的声音呼唤着:

    “别走……芷馨……”
第十四章 陷阱
  蓦地,手腕上一热,一只滚烫的大手从背后抓住了她,沉重而热切的声音呼唤着:

    “别走……芷馨……”

    谭香像是触了电一样,脚下步子悬着怎么也挪不动。手腕上被他碰触的那一片皮肤火烧一般的滚烫。该死的,他又不是在叫她,她干嘛脸红?

    “别走--”

    身后有了悉悉索索的动静,他醒了?

    谭香下意识地回头,睁眼看到的是却是一张放大了的俊颜--他幽眸格外得深邃,迷得谭香移不开眼神,唇瓣被酒液湿润,嫣红诱人,缓缓地,缓缓地--向她靠近!

    轰--脑袋里嗡嗡作响,她有点不能思考问题了。湿湿的,软软的唇瓣贴上她的,带着令人颤栗的火热。不安分的舌尖描画着她的唇线,在她怔愣的时候,灵巧地钻入--

    一种,奇怪的感觉!

    意识到这点,谭香才猛地回神,这……这,这,这,是接--吻--啊!

    牙齿毫不留情地咬下去,男人的舌地退出,然后眯着眸子,又咕哝了两句,倒头趴回书桌,又睡着了。

    谭香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几乎成为化石。舌尖小心翼翼地划过刚才被他舔舐的地方,表情似回味,又似遐想……忽然,原地跺脚,呸、呸、呸,连着啐了三口!

    她怎么会回味,当是被狗咬了还差不多!没想到她的初吻竟然是这样--被一个讨厌的男人趁着酒醉不清醒时夺走!

    恨恨地瞪了两眼还在呼呼大睡的某人。爹爹说过,凡事皆有因果。“本来想放过你一马,可是你无意之中又得罪了你香奶奶我,看来脸上那几个乌龟是不能省!哼!”

    谭香一边咒骂着,一边取下墙上的画影,大步迈出书房。

    半晌,书房内才恢复静谧,只有“听雨轩”清脆的雨声绵延。书桌上那伏着的身影霍然直起,埋在臂弯里的绝美面孔,溢出一丝残忍而冰冷的绝美笑容。

    熟门熟路地走出“九曲分岭阵”,谭香一路直奔白天的荷塘。一抹月色,一弯断桥,谭香踏着银辉走上观景台的石舫。

    四野无人,夜静得令人心慌,偶尔荷间蛙鸣,虫嘶啾啾。谭香把画影倒插在背后,撑着下巴,来回在石凳周围踱步。

    若她的记忆没错,这连环机关应该是按五行相生相克顺序破解。试探着旋动每个石凳,最后是石桌。石桌发出咯吱吱的声,谭香大喜,自忖聪明无双。谁知响了一会又停下,再没了动静。

    地板不是应该从中间分开,打开一扇暗门吗?为什么会没有反应?

    谭香歪着脑袋,左边走几步看看,又走到右边,甚至使劲踩地板,还是不明白为何。索性趴到石桌上,敲敲打打,侧脸刚贴到石桌表面,眼神忽然一凛,一道幽光从光滑的石桌表面激射而出,恰恰地贴着她的脸颊皮肤飞过,落在不远处的地上。是一支毒箭。若不是她反应的快,那支箭此时已经穿透她的头颅!

    好歹毒的机关!谭香暗自捏了把冷汗,惊魂未定,又有数十支同样泛着诡异蓝光的箭羽从四面八方袭来。她唯一躲避的方向就是上空!

    没有迟疑,谭香旋身飞起,整个人凌空蹬踏,将脚下飞箭踢得七零八落。可她万万没想到,暗算她的人计算如此周密,就在她腾空到最高处时,一张银光密织的网铺天撒下--

    谭香暗叫糟糕,避无可避,但她不愿束手就擒,再不多想,拔出背后画影,剑光暴涨,气势如虹,只见谭香挥手几个利落的斩断,漆黑的夜空被划破,连着巨网碎片无力地飘落。

    谭香缓缓落地,画影的光芒还在手中颤动。她这一出手,引得躲在暗处之人都冒出来了,稀稀落落也有十几人,最前面的就是莫伊!

    “何方小贼,居然连庄主的宝剑也敢偷!”莫伊厉声喝问。她只道是宵小贼寇觊觎山庄财宝,没想到竟本事地能取走庄主书房里的宝剑。

    谭香啐了一口。她显然是中了埋伏。莫伊好像知道她今晚一定会来夜探荷塘密道,早早地就布下了天罗地网。要不是她气恼飒痕,离开时顺手拿走了画影,只怕现在已身陷网中。

    山庄的守卫开始向这边聚集,星点火把在荷塘水面上映出红光,那光芒越来越甚,很快将照亮谭香的面容。

    不能再拖了!这山庄里除了飒痕,没人是她的对手。尤其是她的穿花绕树轻功,连飒痕也抓不住她,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打定主意,把画影重插回背后,施展轻功,只见暗夜里起了一阵旋风,原先被围在中央的少女早就没了人影,又或者说,四处都是她的幻影。到底哪个是真?

    守卫们一阵忙乱,有些拔刀对着影像乱砍,却发现只有一团空气。人群中一声娇笑,谭香远远地拉长声音:“我在这呢--今晚没空陪你们玩了,告辞!”

    众人循声望去,远处堤岸只留模糊一个背影,片刻就消失无踪。莫伊盯着那方向看了一会,才冷冷下令:“今晚的事不许张扬,各自回去休息吧。”

    众人本以为让贼人脱走,免不了责罚,没想到莫伊竟丝毫不在乎。各自感叹着少女的绝世轻功,摇头离去,唯留莫伊伫立原地。

    庄主果然料事如神,猜到今晚有人要夜探荷塘密道。可他为什么只说要给来人一个警告,不需要捉住呢?白天,谭香也来过荷塘,这事会和她有关么?

    谭香一路疾奔,直到确定身后无人跟踪,才放慢脚步喘了口气。

    究竟是谁!居然对她的心思猜得如此准确?莫非这山庄里还有密藏的高人,看透了她的伎俩?她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出。难道是飒痕?他看起来的确是深不可测的人,而且常常露出算计的眼神。

    谭香疑惑地踏进“听雨轩”,还没进书房,就听到沉重均匀的鼾声。这人还睡得死呢!估计还没人来向他报告山庄遭窃的事。

    谭香自嘲地摇摇头,否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她宁愿相信是莫伊对她仍然存疑,也不相信是眼前烂醉如泥睡觉还打呼的男人!

    解下背后画影,重新挂回墙上。宝物没到手,她还得继续混在山庄里,画影自然得物归原主--不对,画影本来就是她的,被这男人霸占久了,连自己都快搞不清了。

    心里小声咒骂那人,书桌上的人儿仿佛听到一样,当真就醒了过来。

    “……你,还在这?”他轻锤沉重的脑袋,望了眼窗外浓重的夜色。

    谭香赶紧低下头回答:“奴婢见庄主喝醉了,不敢走远,怕庄主醒来有什么需要。”

    “嗯。辛苦你了。”飒痕脸色疲惫,端起凉茶喝了几口,眸子开始清明。

    谭香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果然,“听雨轩”外有人来报,飒痕应允,片刻后,莫伊进来。

    “庄主,今晚荷塘有小贼闯入,我本来做了精密部署,无奈那小贼身手太好,还是逃脱了。”说着,抬起眸子不经意地瞥了眼墙上画影,立时闪过一丝诧异,“据我所见,那小贼能逃脱,一来是仗着轻功了得,二来有绝世宝剑傍身……”

    莫伊的话还没说完,飒痕已经应和着发问:“……什么宝剑?说来听听。”

    谭香眼皮一跳,手心搓出了些汗。

    莫伊起身,徐徐走向谭香,直到停在她身侧,才抬头指着墙上画影:“正是此剑。”

    谭香心里一紧,又同时吁了口气。刚才那一刻,她还以为莫伊在夜色中已经认出她,要立刻指她出来呢。不知飒痕听到会是什么反应,谭香偷偷斜眼去看书桌后的他。

    听到莫伊的话,他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反而异常冷静地垂眸思索,然后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莫要胡说。这画影宝剑一直在我书房里挂着,怎会跑到闯入山庄的小贼手中?”

    谭香一怔,他怎能如此确定?就算他醉得不省人事,此刻听到莫伊这么说,也该有所怀疑才对。是他太相信她,还是他觉得画影失窃是很没面子的事,所以才不愿承认?

    应该是后者吧,谭香怯怯地想。

    “庄主--”对于飒痕的一口否决,莫伊似乎不能理解,“庄主神功盖世,贼人当然不可能闯进书房取走画影,依我猜测,应该是山庄的内贼,那人很可能就是庄主身边的人……”

    “够了!”飒痕怒斥,打断了莫伊的猜测。他鲜有的怒火,尤其是对着一向最信任的莫伊,令在场的莫伊和谭香都大为吃惊。

    “莫伊,你办事我一向放心。但你似乎越来越不懂规矩,我身边的人,轮得到你置喙么?”
第十五章 约定
够了!”飒痕怒斥,打断了莫伊的猜测。他鲜有的怒火,尤其是对着一向最信任的莫伊,令在场的莫伊和谭香都大为吃惊。

    “莫伊,你办事我一向放心。但你似乎越来越不懂规矩,我身边的人,轮得到你置喙么?”

    莫伊怔在原地。她在庄里数年,庄主第一次对她说重话,竟然是为了袒护刚到身边不足一个月的小丫鬟。她嘴唇,似乎还想说什么,终是咬着下唇,咽了下去。

    “莫要在为自己的疏忽找借口,你下去好好反省吧。”飒痕刚刚酒醒,似还疲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谴退了莫伊。

    谭香缩在一旁,见莫伊出去,也打算跟着退下,却被眼尖的飒痕盯住:“你,留下。”

    “不知庄主还有什么吩咐?”谭香低着头,又站回原地。

    “你看起来很紧张?”他突如其来的转变令谭香浑身一震,“怎么流了这么多汗?擦一擦罢。”

    他起身,从水盆里拧干一条丝绢,走到她面前,轻轻地为她擦拭额头。沁凉的感觉触到额头的皮肤,谭香浑身像触了电一样,面颊开始发红,汗流得更厉害了。

    “奴……奴婢自己来吧。”谭香一把抢过丝绢,胡乱地在脸上抹起来。

    他似乎轻笑了两声,手指仍未移去,沿着她发迹的边沿缓缓抚摸下移,一直到下颌。那暧昧的姿势让谭香身上都冒了鸡皮疙瘩,他不是酒醒了吗,怎么还会认错人?亦或者,他已经开始怀疑她,想摸出她脸上的人皮面具?

    若是后者,谭香反而高枕无忧。这面具天衣无缝,任他怎么摸也不会露出破绽。想到这,谭香紧张的身子反而放松下来,轻松惬意地看着飒痕在她脸上摩挲,一点不觉得面红耳赤。

    终于,飒痕收回了手,好奇地问:“你这丫头,倒挺享受,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谭香低眉顺眼地回答:“庄主与奴婢是主子与下人的关系,怎会是男女关系?庄主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奴婢只要听从命令便是。”

    飒痕冷笑,旋身回到座位里:“当初留你在身边是对的,你果然有意思。不过现在,连我也有点看不透你了。”

    谭香也陪着笑:“奴婢是庄主的人,庄主有什么看不透的,只管问好了,奴婢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记住你说的话。”飒痕轻叩桌案,笑得轻快,“你也累了,早点回房休息吧。”

    “奴婢告退。”

    谭香躬身退出,长长地舒了口气。今晚真是险象环生,能逃过一劫算她命大。不过这灵犀山庄的确诡异得很,与寒哥哥的一月之约也快到了,还是早点找出锦盒,离开这是非地吧。

    自从那夜荷塘遭窃,周围的防卫就做得更严格了。谭香几次路过,想方设法都不能接近,只好作罢。现在遇到莫伊,她的脸色更差了,那冰封的冷冽眼神像要把自己冻伤一样,谭香也不敢再找她问东问西。

    眼见在庄里已经待了一个月,今天就是她与寒哥哥的约定之日,可是锦盒还没到手,如何是好?

    跟庄主商量一下,就说是爹娘祭日,要出庄拜祭?她现在不敢找莫伊说话,只好直接和飒痕说,可又怕引起他的疑心。

    手里挥舞着竹剑,却完全不在心思,“嗤--”一声锐响,竹剑戳在石壁上,从中间裂了开。

    谭香撅着嘴巴摇头,把竹剑丢在了地上。“唉--”双手托腮,倚着一块石头唉声叹气。

    “怎么了?这么没耐心,怎么练得好剑?”

    一枝桃花半遮面,红云深处,别有风情。飒痕白衣翩然,踏着地上青苔,清逸犹如楚地兰草,一香响动人世间。

    “庄主……”谭香慌忙站起,脸上微微发红,不知是他的样子太过耀眼,还是被发现在偷懒而心虚。

    “嗯。”他微点头,从粉红云霞中现出雪白身影。

    “庄主,我想出一趟山庄。”谭香斟酌片刻,终于说出口。

    “为什么?”

    “今天是我爹娘祭日,我想去拜祭他们。”

    “不行。”他不假思索,一口否定。

    “为什么--”这次轮到谭香不解。

    “你既然进了山庄,就是山庄的人。过去的一切皆与你无关,何需拜祭。”他冷冷地说。

    “可他们是生我养我的人啊!”谭香一时赌气,不满地喊了出来,“山庄里的人都是冷血,连你也是不近人情。难道我就得变得像你们一样,冷血无情吗?”

    自从乔装混入山庄,谭香就一直压抑自己,卑躬屈膝,她头一次这么大声说话,还是对着庄主飒痕。可她全顾不上了,无论如何,她今天必须出庄去见寒哥哥。

    飒痕倒不像被激怒,只皱眉说:“总之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给我乖乖待在山庄里,哪也不许去。”他不再管她,自顾自的走进“听雨轩”。

    “哼--”谭香气得跺脚。他真以为是主子吗?不叫她出去她就出不去了?要是被困在这小山庄里她就不叫谭香!

    也不知那飒痕和她一个小丫鬟较个什么劲,少她服侍一天不是还有绿儿和莫姐姐,干嘛不许她出去?

    气鼓鼓地回了自己房间,却找出夜行衣和包袱,今晚她就要偷偷潜出山庄。

    一整个白天,飒痕没在叫过她,好像也在生气。看不出他这样的人也有偏执的时候,只猜不透他到底气些什么。不过正好方便她为晚上行动准备。

    当月上柳梢时,谭香便背着包袱,偷偷地踏出了“听雨轩”。

    在她走后不久,“听雨轩”的大门里,走出一条颀长人影。月华如昼,他洁白的素衣像披上了银纱,清逸而圣洁。他举头望月,幽幽叹息。该走的,他留不住,可心里,在担忧什么呢?

    谭香一路踩着月光,飞檐走壁,娇小的身影在夜色中乍隐乍现。片刻,已来到初入庄时莫伊带她经过的空旷庭院。出了这里经过一条狭长甬道就是人工瀑布,越过瀑布便能到外面了。

    她还记得这里栽种了遍地的迷迭香,只要循着异香便不会走错。双脚落地,踏在的草地上,一个月前还是空旷的庭院里忽然多了许多奇花异草,她一眼便看出这又是一座“九曲分岭阵”,只是此阵里种植的花木与“听雨轩”外又不同。

    这倒难不倒她,她早已记熟了破阵的方法。只是眼前的阵图里有一种花即为显眼,花盘硕大,嫣红欲滴,花苞像有生命一样,对着月亮的一面缓缓颤动着,一点点向外剥出。她竟然能清楚地看到花朵绽放的每一个动作!

    她对药草植物都有特别的认识,她可以确定这不是昙花。眼前的异花,有罂粟一般诱人的色泽,有牡丹一般娇贵的身姿,有桂花一般醉人的芳香,这花种,她从来没见过。

    好奇心起,谭香小心地靠近。她熟谙破阵之法,知道在生门内碰触阵里的花草,不会有危险,手指刚要采撷,忽然一道白影掠过,挡住了她的动作。

    “小心--”那人低喝,声音未落,周围的花草树木忽然高速旋转起来!

    完了!一定是他冒然入阵,启动了阵图机关!谭香大惊,慌乱地环视四周变化。

    “该死!”那白影落地,低咒了一声。只见几缕花枝勾破了他的锦袍,衣料开口处,殷红的血丝顺着划痕溢出。

    “……庄主?”谭香看清那人,失口惊呼出声。
分享 举报